第二次訪問:二零一九年七月
譯經進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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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肇兆牧師首先向我介紹《環球聖經譯本》的最新進展。繼幾年前《環球聖經譯本》的《新約全書》出版後,舊約譯文也陸續以單行本形式推出。《詩篇(卷一、二)》單行本已於二零一九年三月出版,而《詩篇(卷三至五)》單行本則預計在十月發行。此外,《申命記》單行本也於五月出版了;換句話說,「摩西五經」現已完成。廖金源牧師認為,完成「摩西五經」,是個很重要的里程碑,因為在翻譯舊約的過程中,「摩西五經」就像船的舵,可以用來確定很多基本的詞彙和表達方式。接著將會推出的《以賽亞書》,同樣可用作定位用。
不過,大家最關心的還是新舊約全書何時會完成。環球聖經公會早在二零一一年第49期季刊 (七至九月) 稱,《環球新譯本》新舊約全書「預算在三年內完成」,但現在已過了八年,還未完成,卻換了書名,由《環球新譯本》改為《環球聖經譯本》,這是否代表計劃有變?陳牧師和廖牧師確認,整個計劃的方向確實改變了,而這正是延誤的主因。 陳牧師解釋:「由《環球新譯本》重新命名為《環球聖經譯本》,其定位已不再是另一個『標準』或『公用』譯本,亦不是用來取代《聖經新譯本》,而是『未來數十年的譯本』。因此,配合這個譯本的聖經翻譯手冊,也是重點之一。」 廖牧師補充說:「事實上我們整個計劃的方向,的確有改變。從名稱可以看見,我們早年的想法,是要出版《環球新譯本》,意思就是說,只須把以前修訂《聖經新譯本》的意見整理後,便可以出版。如果我們這樣做,其實很快便可完工。但是,我們後來決定採取一個全新的方向。」 廖牧師指出,要先考慮修訂研究,後再考慮如何修訂:「如果只是換了另一個語文表達方式,而沒有研經成果,那應否修訂呢?另一方面,基於聖經研究、版本校勘,甚至動植物學名詞的研究而建議的修訂,年長的學者與年輕一輩的學者都會有不同的看法。總主編張達民博士的眼界比較闊,掌握很多新資訊,他覺得舊的方式不太適合,若單單修訂《聖經新譯本》,意義不大;況且《聖經新譯本》也有其獨立繼續存在的意義。所以,我們現在的新方向,就是出版一個全新的譯本。就是這個原因,所以進度比預期慢很多,所有工作都要從頭再做一遍。」 這個改變何時發生?廖牧師表示,整個過程很長:「《聖經新譯本》於一九九二年出版,在本世紀初出版的《跨世紀版》加入了『內容剖析』,但經文不變。之後二零零三年開始的《環球新譯本》計劃,原先只是修訂經文的翻譯。但在修訂的過程中,我們漸覺應讓《聖經新譯本》保存自有的風格,而新的譯本則可以嘗試闖出新路向;這個想法,大約在二零零八至二零零九年左右出現,二零一零年確立,並為這個新思維命名為《環球聖經譯本》。我們希望循著這個新路向得出的譯本,在未來數十年對教會有幫助。這就是陳牧師剛才說『未來數十年的譯本』的意思。」 |
關鍵人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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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廖牧師眼中,《環球聖經譯本》的翻譯計劃,有三位關鍵人物值得一談,包括張達民博士 (總主編及新約主編)、王漢川博士 (語文組組長)、和賴建國牧師 (舊約主編)。「張達民博士精於聖經翻譯,實在無需多作介紹。王漢川博士是語文組的組長,他身在美國教授漢語,由他領導的語文組有多位現代漢語專家,掌握由1980年代開始日漸成熟和規範的漢語語法、標點符號運用等,對我們幫助很大,這是《環球聖經譯本》的特色之一。不要看輕標點符號;舉例說,『神呀!你真偉大。』比較另一句:『神呀,你真偉大!』兩者表達的意思,其實有分別。」
廖牧師說,《環球聖經譯本》的目的,對象是全球華人,所以用的是現代漢語,而王博士的參與實在很重要:「《和合本》其實用了很多北方土話,《和合本修訂版》已修改了不少,所以用於朗讀會比《和合本》好得多。我們當年的《聖經新譯本》,雖然有些譯者的母語是北方話,但其餘大部份都是在香港居住的廣東人,所以即使用書面語,也比較偏向用香港慣用的語法表達。」 「我們也邀請了賴建國牧師主理舊約的翻譯工作。賴牧師經驗豐富,他曾參與《和合本修訂版》和《新漢語譯本》的譯經工作。」賴牧師曾任《和合本修訂版》舊約的審閱員,和《新漢語譯本》專家委員會成員。 「之前我們舊約的進度較緩慢,有些獲我們邀請的譯者因時間問題未能參與。但賴牧師加入後,進度便加快了;他特別花了很多心思在〈詩篇〉。頼牧師有種做法很令我感動,就是他很積極帶領年輕聖經翻譯學者參與譯經。他認為,可能每隔二十至三十年,便要推出一個全新的聖經譯本,所以要有後起之秀接棒。頼牧師很看重傳承,便藉此機會帶領和訓練年輕學者。賴牧師參與我們的團隊後,一些沒有譯者負責的經卷,便由他去找合適的譯者,特別是較年輕、約四十歲左右的學者。賴牧師參與後,大約在二零一八年年底,便已經確認了每一卷書的初稿譯者。」 |
改變路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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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年對聖經漢譯事工影響較深遠的發展,首推NET Bible (New English Translation)及其中文版《NET聖經 (中譯本)》,共超過六萬條譯註。漢語聖經協會和環球聖經公會都分別推出《NET聖經 (中譯本)》印刷版,前者稱為《和合本.研讀本》,但只選輯了其中約25,000條譯註,刪除了許多經文鑑別 (或稱文本批判,textual criticism) 的譯註。相反,環球聖經公會的印刷版卻把譯註全部印出,稱為《聖經註釋版》,經文採用《聖經新譯本》。廖牧師說:「張博士對經文鑑別有很深研究,他亦曾向 NET Bible 提供意見。可以說,《環球聖經譯本》的特色之一,就是其譯文包含了我們對經文鑑別的研究成果,特別是舊約,除了 Biblia Hebraica Stuttgartensia (BHS 1997) 外,在個別情況下會選用「死海古卷」、「撒瑪利亞五經」、 《七十士譯本》 以及其他古譯本的經文。此外,《環球聖經譯本》與其他中文譯本比較,更自由地以註釋討論不同文本的差異,而不是單單說『或譯作……』。我想,這就是我們的特色。」
「就正如我們在《環球天道通訊》也有提及的例子,〈出埃及記〉8:18中的術士,究竟是使蝨子產生出來,抑或使蝨子離開,如果謹看字面意思而不看上文下理,兩者均可;但如果接著看下一句,便知道這個字在該節出現,應該是指『離開』,所以我們便譯作『弄走蝨子』。另一例子是〈出埃及記〉33:21,當中『磐石』,其實不是指一塊大石,而是一座石山,因為下一節神便說要把摩西放在『石隙』中,其實就是指山洞。」 「對於動植物的名稱,我們也有考證,例如〈詩篇〉29:5的『香柏木』,其實應該是『雪松』。」 近幾十年,在聖經研究方面有很多新發展。廖牧師解釋,近年聖經翻譯的研究,已經曠闊到研究當年社會文化:「例如〈雅歌〉,以前很多人以寓意解經 (或稱靈意解經),這其實也沒有錯,但事實上〈雅歌〉本身是情歌。近年中東文化的研究發現,當年婚禮的時候,唱歌的內容,也的確如此。」 總括而言,正如廖牧師所說,路向由《聖經新譯本》轉到《環球聖經譯本》,的確與 NET Bible有關:「看看NET Bible,即使不看註解,單看經文翻譯,都是一個全新的概念,擺脫了 King James Version 或 New American Standard Bible 等傳統的譯經概念。我們的路向,也確實因此而改變了。」 |
翻譯方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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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上述路向的改變外,我也想知道,在語文角度看,《環球聖經譯本》採用「意譯」或「直譯」的傾向。當然,所謂「意譯」或「直譯」,其實是個很籠統的說法,其實任何譯文總有意譯或直譯的成份,只是程度有別;而何謂意譯、何謂直譯,實難有客觀標準。
廖牧師在訪問中提到唐子明博士的著作《權威與綻放——近代中文聖經翻譯及譯本比較》,這本書將會由天道書樓出版,所以廖牧師身為天道書樓總幹事,早已讀過其初稿。廖牧師說:「唐子明的著作中,有一點他和我的意見略有不同,就是關於《環球聖經譯本》直譯和意譯的程度。唐子明似乎認為,如比較《環球聖經譯本》和《和合本》,前者屬中間偏直譯,而後者屬中間偏意譯。但我個人卻認為,《環球聖經譯本》應該可算是站在中間的。當然,他也有他的道理,視乎我們如何界定『直譯』和『意譯』。大家都應該同意,《環球聖經譯本》不是《呂振中譯本》那種直譯風格,但是我們很注重原文的意思和表達方式,只不過我們用中國語文的方式去表達而已。相對而言,《和合本》在翻譯時,為了保持中國語文的優美,有時可能會改變了原文的意思。當然,也可以說當年《和合本》譯者對某些原文的理解,很可能與我們現在有所不同。」 |
表達手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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廖牧師熱愛聖經翻譯,只要一打開話匣子,我們就聊個不停。「我們很著重表達的方法;例如舊約『完全』這個概念應該怎樣表達?上帝叫亞伯拉罕做一個完全人,但人怎可能完全呢?在其他的經文,有時翻譯成正直,這並不是『完美』的意思。這個字也用來形容祭物,意思指祭物不可以殘缺,所以其實意思是『完整』,而不是『完全』。不過,如果有時表達困難,都唯有用『完全』,然後加注釋。但是如果可以的話,都盡量在不同的經文地方,有不同的表達方式。」
我問道,以『完全』這難題為例,語文組是否可以幫手?廖牧師解釋:「因為這涉及神學問題,語文組也未能單靠譯文本身解決困難,他們只能以注腳形式解釋。最後我們決定,凡可以有不同的方式表達,便會在注腳詳細說明,不會單單說『或譯……』,而是要解釋為何可以用另一方式表達。」 「語文組的責任,不是要核實譯文是否符合原文的意思,而是要向初稿譯者反映,漢語讀者如何理解翻譯出來的中文文字。雖然王漢川博士不屬於我們聖經學者團隊,但他本身也有出版過幾本聖經解釋的書,從文學角度看聖經。早前他曾出版有關保羅書信的著作,今年他也打算繼續出版其他有關聖經的著作。」 「負責翻譯的聖經學者,在翻譯時寫了很詳細的注釋,還有很多內部的書面討論,範圍包括流暢度、前後一致度、文采、抄本的問題等,聖經學者和語文組也積極參與。張達民博士領導這種討論模式,決定了整個翻譯計劃的成果。」這些注釋和書面討論很珍貴,我們有沒有機會看看呢?廖牧師帶給我們好消息:「我們在翻譯的過程中,把這些資料整合,編成聖經翻譯手冊,現已有初稿,給各譯者和編者參考。我們也希望《環球聖經譯本》可以成為其他譯本的參考本,所以我們考慮把這份翻譯手冊公開出版,期望可幫助其他的聖經譯者。我們原本打算在今年年底出版,但後來決定再延遲一些出版較好,因為我們希望再可以收集各方更多意見,才作最後定稿,令內容更完整。」我相信大家都十分期待! |
事奉之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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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詢問廖牧師,最初如何加入環球聖經公會?廖牧師說:「在2016年底,陳肇兆牧師邀請我加入環球聖經公會事奉。2017年初,我以義工身份開始參與,後來由2017年暑假開始,便正式成為同工。」廖牧師是環球聖經公會的香港總幹事,也是環球天道機構的出版總監,負責與各譯者和工作人員聯繫,協調各人的進度。
廖牧師舉例說:「一方面我要和張博士和賴牧師聯絡,而賴牧師則負責直接與各位初稿譯者聯絡,由我負責監察進度。我一方面負責協調翻譯聖經的層面,另一方面也要協調出版的工作。另外,我也負責《環球天道通訊》,每一期都有一篇有關譯經的文章,過往主要由張博士寫,近期賴牧師也有寫。」這就是廖牧師在環球聖經公會的主要工作。 廖牧師加入環球聖經公會行列,過程也很有趣。廖牧師回憶道:「我在2011年底參加環球聖經公會的專題講座,由張達民博士主講,每人獲贈《聖經.四福音書──環球新譯本》。我讀過後,寫了一些回應給張博士,後來也對新約的其他書卷給予意見。」廖牧師還記得,當時獲贈的《四福音書》附有贈券,待《新約全書──環球新譯本》出版時可換領;當時心想一年後應可取書,怎知一直等到2015年底,《新約全書》才出版。 廖牧師對聖經中文翻譯史,有深入見解:「任何一個譯本,都有值得欣賞的地方;就像很早期的譯本,例如《馬禮遜譯本》,是開創的譯本,很不容易。當然,馬禮遜在翻譯期間也有參考更早期天主教的的《白日昇譯本》,包括很多宗教詞彙;羅馬教會在中譯聖經方面起步較早。好些詞彙由後來的譯本繼續沿用,一直延續下來,到了二十世紀初的《和合本》,可謂匯集了之前各譯本的優點。《和合本》的譯文,文筆優雅,只不過時移世易,現在我們未必懂得欣賞。」 「但是,今天我們翻譯聖經,就是想今天的人看得明白,切合時代需要。」 廖牧師最後的總結,道出許多人的心聲:聖經譯本推陳出新,就是為了切合時代需要! |